12/1~12/22塗鴉客CANDY BIRD將在學校藝文空間展出大面展牆的報導,我們與Candy Bird早在一年前就在商討此次的展覽。
一開始我們希冀於青田街一帶尋找可塗繪並且合法的大型街頭藝術,畢竟我們都希望向柏林或是巴黎一代的街頭塗鴉看齊(許多都是經過住戶同意才有的巨幅塗鴉)
經歷了被鄰居拒絕於外牆還有展覽無法申請補助等等的屢敗屢戰
及CANDY BIRD的一貫淡定風格,此次的展覽即將於"衛城出版社"為CANDY BIRD出版的新書中一起向城市發聲,以塗鴉與哲學為名,讓塗鴉所言不只是你所見的簽名或是商業行為,進而是為周遭無法為自己發言的人事物說話。
以下文章轉載PNN公視報導牆上的報導者。
記者 鐘聖雄 / 專訪
近一年來,台北各地陸續出現許多黃色的大頭人塗鴉;從街頭到藝文空間,從廢墟到咖啡廳,從戰場到展場…這些大頭人多半面無表情,似生物也似機械,以各類隱喻而諷刺的方式,在不同的牆面上呼喚著眾人的目光。這些塗鴉多半意有所指,有些像在諷刺被工作所異化的上班族,有些則在諷刺土地商品化、都更、環境污染等議題。它們總是以既突兀又和諧的方式,與街頭的風景共生共存。
當然,誰有沒有活在牆上,誰又有沒有向哪些B大師致敬,作品又到底有沒有反思全球化後殖民新自由資本主義之類的,完全不是我嘴裡這些牙能評論的。光論作品本身,我不知道它們與其他類型的塗鴉相較之下,到底算不算得上特別,但我能注意到的是,這些注定要與空間共存,壽命也經常相當短暫的「作品」們,近來也開始出現在一些與土地、迫遷有關的場景之中,與底層弱勢者相伴(而且很可能是一起走完最後一程)。塗鴉客Candy Bird說,他希望自己的塗鴉能出現在「對」的地方,並且喚起人們對生活的不同想像。以下是PNN與Candy Bird的訪談整理內容,希望有助於各位瞭解塗鴉背後的故事,也能一起思考傳達社會議題的不同方式。
Candy Bird這名字有什麼典故?
大學綽號叫鳥,我自己喜歡籃球員 Larry Bird,後來使用臉書隨意加了個Candy 但不知道是女生用的… 藝名就醬來了。滿瞎的,沒什麼道理。
怎麼開始塗鴉的?為何選擇結合社會議題?
大學念的是美術系,退伍後先在一家平面設計事務所工作,但在那邊沒辦法做自己喜歡的手繪,而且重點是要滿足顧客需求,做了半年我就離開了,那是我唯一一份穩定而正式的工作。這三、四年以來,我都是打工過活,直到現在都是。我做過很多工作,包括送快遞、幫收藏家做文書、拉麵店服務生,打過的工很多,我就這樣一邊打工一邊畫畫。
以前我都是畫畫布,2009年時辦了一個展,作品也有結合一些社會議題,當時的薄荷葉鼓手鄭凱同看到了,問我要不要實際參與社會運動,後來我跟著參加由江一豪發起的「三鶯部落反迫遷小組」。反迫遷小組由各行各業和學生共10人組成,當時有介入三鶯部落、十四張自救會抗爭,現在雖然處於暫時休息狀態,但這是我社會實踐的起點。
有一次我看了一部塗鴉紀錄片,名字想不起來了,但對作品印象很深刻,之後再看街景時,腦中就有很多想像跑出來,於是就開始嘗試塗鴉。街頭塗鴉和畫畫布的邏輯不太一樣,因為你面對的不是空白的畫布,所以你要和街景互動,動作也要快,加上能使用的材料也不一樣。
我一開始就畫MR . Yellow(註:名字是我擅自取的),但當時還沒有和社會議題結合,聚焦在呈現上班族被工作異化成機器人的怪異現象,他們用青春去換薪水,即便他們根本不喜歡自己的工作。第一次針對單一特定社會議題,是因為
十四張的事情。當時他們被強拆,我抱著憤慨的心情去塗鴉。本來希望可以有完整的作品,但一般的空間沒辦法得到許可,所以在強拆後三天,我就跑去廢墟裡面畫。王家被拆之後也是一樣,不只在那邊,我也在其他廢墟畫,利用背景的廢墟空間,去談都更強拆議題。
為何你的塗鴉在一般街頭相對少見?
我沒有那麼想挑戰非法塗鴉,除非我做上班族的東西,要挑上班族多的地方。最主要,還是希望可以充分傳達作品的理念。
你如何維持生活?
除了第一份工作之外,這幾年我完全都是靠打工,再來就是有一些塗鴉的委託。薪水實在很難計算,有時候一個月很多,有時候就完全是零,一毛都沒賺。很多是多少?(想了很久)我有接過一個案子最多是三萬塊的。所以一個月最高所得就三萬,最低是零
我的年薪現在算起來,大概是15、16萬左右,接近赤貧,健保費也已經一年多沒繳了,我現在就是那個健保黑洞,前陣子還收到國民年金的單子,繳了一次,後來就沒辦法,繳完就不用活了。我住家裡,省掉租金開銷,但我也沒有伸手向家裡拿錢,都靠自己,省吃儉用還是可以過活,例如我之前還有存錢去西藏、柏林旅行,這些都是靠塗鴉接案子賺來的。
其實我也有朋友積極結合商業與塗鴉,還是可以賺不少,因為他認為這就是一門技術,但我現在還沒有想這樣做。
沒有承受來自父母的壓力嗎?自己是否會對未來感到焦慮?
第一份工作辭職時,家裡有要我再去找,但幾年下來,他們也習慣了,不太要求我什麼。現在這樣,父母不支持也不反對,總之我就是活下來了。另外一部份也是我自己賴皮,都沒有拿錢回家,但家裡沒有需要我這份薪水,我就是養活自己。
我不會對未來感到焦慮,因為現在可以畫畫,又可以生活,很高興,一部份也是因為我有信仰在支持。現階段我要繼續培養心理與外在的技術。下一步的話,我想要去國外塗鴉,例如緬甸之類的,也許也不是非塗鴉不可,但就是多做些什麼。
信仰如何支持你?是否會有衝突之處?
我在2003年還在念大學時,就皈依藏傳佛教,我的師傅告訴我,要用積極、正面的態度面對生活。在社運的場合中,其實你很難不犯戒,例如動怒罵人,但佛家講求因果,我會告訴自己,其實那些在做決策,下令拆房子的,也不是壞人,所以我會把這當作修行。坦白說,依照佛教戒律,如果我現在是士林王家的人,我也只能忍耐,但這沒有真的遇到,還不知道能不能辦到。現在我的狀況,就是在忍耐之外,希望做一些更積極的事。
雖然我的塗鴉以嘲諷、隱喻的方式比較多,但我也曾經針對過特定對象,用塗鴉去攻擊他。但事後我覺得很後悔,因為因果是會循環的,那樣做只會讓仇恨一直再生,而這不是我想要的。我希望可以用塗鴉,去刺激別人對社會、生活有不同的想法,不過那是理想的狀態。